文：杨峰

三王入闽

唐末黄巢起义，攻陷长安，天下大乱，群雄割据，唐僖宗西走入蜀。“三王”就生活在这样一个乱世出英雄的时代。

(资料图片仅供参考)

说“三王在光州”，就不能不先说说寿州屠户王绪。百度介绍其为“唐末民变领袖”。《寿州志·武备志》记载：“中和元年(881年)秋八月，寿州屠者王绪聚众五百据本州。月余复陷光州，自称将军。”《旧五代史·王潮别传》载：“黄巢犯阙，江、淮间群盗蜂起，有贼帅王绪者自称将军。”《资治通鉴》记载的比较清晰：“寿州屠者王绪与妹夫刘行全聚众五百，盗据本州，月余，复陷光州，自称将军，有众万余人。秦宗权表为光州刺史。

王绪起事是唐广明元年(880年)十月，“黄巢率农民起义军自岭南返师，流淮西攻长安。江淮间诸种势力乘时蜂起。有寿州屠者王绪与妹婿刘行全亦聚众起事，据霍丘县自为镇使。”中和元年三月，王绪占寿州，杀寿州刺史颜璋。同年九月，王绪又攻占光州。“绪获光州后，于境内召士民以广部伍。”王潮三兄弟就是这个时候加入起义军的。据《王审知德政碑》载：“(王潮)志尚谦恭，誉蔼乡曲，善于和众，士多归之”，“(王绪)闻潮名，乃召徕署为军正，使典赀粮，阅士率，颇信用之。并其二弟亦召置军中”。

中国近代历史学家、国学大师吕思勉在《中国通史》(1939年)中写道：“寿州人王绪造反，用王潮为军正，后因避秦宗权，渡江而南，流入福建，后被其下所杀，推潮为主，建闽国。”《僖宗纪》云，绪悉光、寿兵五千人驱吏民渡江以行，全为前锋，王潮兄弟从之，由此入闽。这又是怎么回事呢?原来，当时奉国节度使秦宗权称霸蔡州一带，自帝号，补署官吏，“恃势侵凌四境。”王绪自知自己的势力不足以与其分庭对抗，便投靠秦宗权求一时之平安。秦宗权遂封王绪为光州刺史。光启元年(885年)，“秦宗权召王绪击黄巢，绪迟留不前……宗权发兵攻绪”(《闽国史事编年》)，亦有记载为“秦宗权责租赋于光州刺史王绪，绪不能给;宗权怒，发兵击之”(《通鉴》)之说。总之，王绪自知不敌秦宗权遂率众南逃。

王绪军离开光州后，进军的方向十分明确，就是尽快摆脱秦宗权的追击，往南寻求发展。因为当时中原一带以及北方都是拥兵自重，势力强大的地方军阀的地盘，很难有立足之地，只有势力比较薄弱的南方，才会有一线生机。王绪军南奔的路线：光州—江州—洪州—吉州—虔州—南康—临汀—漳浦—潮州—漳浦—泉州—沙县—泉州。王绪义军进入福建后，发展很快，“八月，绪率部至漳浦，有众数万。”因道路崎岖，筹粮困难等原因，王绪下令，军中“无得以老弱自随，犯者斩!”由此在军中埋下了不安定的因素。

随着部队的壮大和发展，王绪忌才多疑的性格也逐渐暴露出来。“绪见将卒有勇略逾已及气质伟岸者皆杀之。”疯狂到连自己的妹婿、前军先锋刘行全也不能幸免，搞得军中人人自危。行军至南安，军中发生了政变，绪为王潮等幽禁而自杀。“卒奉潮为将军。”

王潮领军后，这支义军面临着一次何去何从的重大决择。《闽中录·王潮别传》载：“王潮自南安返师，北还光州。”从现有的资料分析，确有其事。王潮义军长期奔波作战，疲于奔命，很难找到立足之地，“与行全拔众南走，略浔阳、赣水、取汀州，自称刺史，入漳州，皆不能有也。”想回到熟山熟水的故土，可能更有发展的机会。所以他们决定向北进发，欲杀回河南。

此时的义军经王潮领军一改王绪“所至剽掠”的作风，军行整肃地过境泉州，给老百姓留下了十分好的印象。那时泉州的百姓正饱受刺史廖彦若贪暴的苦难。于是泉州耆老张延鲁等众奉牛酒赶到沙县请求王潮军回师泉州，救泉州百姓于水火之中。真是上天有意给了王潮义军一个立足福建的机会。于是，王潮义军顺应民心，回师围攻泉州。“潮既得泉州，招怀离散，均赋缮兵，吏民悦之”。昭宗大顺二年(891年)，“潮乃以从弟彦复为都统，弟审知为都监，攻福州，弥年不下”。义军颇得民心，各界捐粮筹船，劳军助战。《通鉴》云：“民自请输米饷军，平湖洞及滨海诸蛮，皆以兵船助潮”。景福二年(893年)五月，“潮入福州，自称留后”。

王潮、王审知占领福州后，声威大振，“建、汀二州皆举籍听命，潮乃尽有五州地(即福、建、漳、泉、汀)。”同年十月初四，唐王朝任命王潮为福建观察使，王审知为副使。至此，王潮、王审知完成了对福建的统辖和治理。

三王与光州

唐初陈政父子奉诏入闽以及唐末王氏兄弟义军入闽，是两次声势浩大的武装大移民，其影响深远，奠定了光州作为闽台祖地的地位。不可否认，现在有很多资料或族谱记载王潮兄弟祖籍地为“光州固始”，但讨论唐末由“光州城”出发的这次武装大移民，我们却不能简单地归结为“光州固始的移民”。理由有六：

第一，寿州王绪起事，西行攻下光州，接受秦宗权管辖封为光州刺史。绪占光州三年多，招兵买马，扩张势力，绝非傻到只招“固始籍”兵员。《新唐书·地理志》记载，当时光州领五县：定城(州治)、光山、仙居、殷城、固始。寿州亦领五县：寿春(州治)、安丰、霍山、盛唐、霍邱。可以说，他的部队是由寿州、光州及光寿二州下辖各县(包括固始县)的兵员组成。

第二，公元885年，因矛盾激化，秦宗权发兵攻绪，绪匆忙南逃之时，亦是从“光州城”出发的。在王绪的胁迫下，随军南迁的，亦有大批的“光州州城”民众。葛剑雄主编的《中国移民史》记载：“唐光启元年正月，王绪、王潮率光州(治今河南潢川县)人约二三万，经江西进入福建。”可以想见，此时跟随王绪南下的已经是以“光州”人为主力了。再有，南逃时，决策者是王绪及其妹夫刘行全，此时的王潮等只是王绪的部将之一。以王绪的多疑性格，不可想象，这数万人都是王潮的“固始籍”亲信人马。

第三，王家与光州关系密切。道光《开闽忠懿王氏族谱·先世考》记载：三十九传晔，“字德明，贞元(785-805)中，守定城(定城即今潢川，时为光州治所之地)宰”、“四十二传恁(闽王审知之父)，字以诚，赠光州刺史，继赠太尉，累赠太师”。有关王潮五世祖王晔，《固始移民资料简编》认为，其先为固始令，后调任定城宰。今天，我们如果仅仅因为王潮五世祖“晔”曾任职过一段时间的“固始令”，就强调其固始人的身份，那么其后升任“定城宰”，乃至其后世任“光州刺史”等任职，可以说王家与“光州”的关系更为密切。甚至王潮的妹夫曾延世亦任职“光州团练使、光州刺史”、王审知的儿子“王延武，右散骑常侍、光州长史”。

《武城宗圣族谱》以及汪可《唐宋光州刺史》书稿记载，曾延世(841-923年)，为曾参三十六世孙，曾隐之五子，为曾氏龙山衍派始祖。其二十岁娶王潮之妹(王审知之姐)王婉贞为室。僖宗咸通四年(864年)癸未应会试，中二甲进士，官团练使，光州刺史。曾延世任内亲决刑狱，胥吏敛手;杜绝贪腐，兴学减赋;救灾脤民，兴修水利;政声灿然。在家乡为官，颇有政绩。由此亦可知，曾延世担任光州刺史的时间应该早于王绪入光州。换言之，王绪攻占光州的时候，曾延世可能就是光州刺史。后在南下途中，曾延世率家族辅助其内弟王潮、王审知组织义军，攻打福建，剪除地方割据势力，转战福、漳、泉诸州郡。

第四，顺治《光州志·人物考·五代十国》记载：“王延嗣 州人。唐亡，梁太祖拜王审知为中书令，封闽王。延嗣力谏曰：‘义不帝秦，此其时也’。时强藩巨镇僭号，审知有效颦意，延嗣极谏，审知虽不乐其言，然终身不失臣节，延嗣之力也”。这个记载和《明一统志》是一致的，一统志更是直接记载：“王延嗣 光州人……”，它们都来源于北宋著名史学家范祖禹的《王延嗣传》。

《王延嗣传》有4600余字，是研究闽国史的第一手资料。出自史学大家之手，应当说传记的可靠性是很高的。事实上，宋代许多有关闽国史的著作，都直接引用了范祖禹《王延嗣传》中的文字。正史中对王审知的基本评价，亦基本没有超出这篇文章的范畴。

由此传可知，王延嗣是王审知的族侄，自幼失怙，由王审知养大，他参与了王审知很多重大的决策过程。奇怪的是，王审知“光州固始人”，其族侄却为“光州人”身份。《王延嗣传》又有：“唐末之乱，四方豪杰竞起，大者以王，小者以伯，寿春王绪攻陷光州，得潮兄弟，相持大喜曰：‘恨相得之晚。’因留军中计事。”这个记载也颠覆了过去常说的，王绪攻占固始，王潮兄弟附之说。

另外还有部将在史志中记载为“州人”，比如“詹君泽”。《光州志·人物考·五代十国》记载：“詹君泽 州人，避乱迁闽，隐植德山下。尝诣闽王上书，闽王昶欲留之，君泽以诗谢之曰：‘周粟纵容 宁忍食，葛庐频顾谩劳思’”。弘治《八闽通志·卷之六十八》亦记载：“詹君泽光州人。避乱入闽，隐安溪植德山下。尝诣闽主上书，闽主昶饮留之，君泽以诗谢之曰：“周粟纵荣宁忍食，葛庐频顾谩劳思。”既而卜筑清溪，号所居曰‘清隐’”。

第五，还有一些不容忽视的细节。北宋史学家路振在其《九国志》中说：“王氏父子据有全闽，虽号不知书，一时浮光氏族，多与之俱南。”我们都知道，“浮光”正是光州的代称。这又说明了什么?及至南宋，文学家、史学家、爱国诗人陆游撰《傅正议墓志铭》云：“唐广明(唐僖宗李儇的年号)之乱，光(州)人相保聚，南徙闽中，今多为士家。”这里明明就是“光州”人“南徙闽中”，为什么后来就成了“光州固始”人“南徙闽中”了呢?这些都有待于今后更多史料的发现，

第六，“三王开闽”具有其历史的偶然性与必然性。战乱使得数万光州民众在屠夫刺史王绪的胁迫下，随军南下，转战江西、广东、福建。此次南下，并不像唐初光州人陈政父子目的地明确的“奉命靖边”，王绪是为了摆脱秦宗权的追击，一路南逃，寻求可发展之地，这是其偶然性。

但王绪王潮却是“循迹而来”——“泉潮间”背山面海独特封闭的地理优势，对战乱连绵的光州而言，无疑就是世外桃源。而光州陈政父子祖孙六代在福建漳州近150余年的经营，以及两地间原本就存在的错综复杂的宗亲关系及频繁往来，就是此次南逃的关键纽带，这是其必然性。据记载，王审知安定闽中后，“中土士族以闽峤僻左右，可以避世，故多依焉。衣冠之胄与编户杂处”(《潭西书林余氏族谱·序》)。可以说，都是这种“循迹而来”的具体体现。

两只王氏望族与光州深厚的渊源

“三王与光州”的故事到这儿似乎就要结束了，但是我还要介绍一位，在宋初延续了“三王与光州”渊源的王祐(后避讳明孝宗朱祐樘，写作王祜)。乾隆《光州志·宦迹列传二》记载：“王祐字景叔，大名莘人。少笃志词学，性倜傥有俊气。晋天福中，以书见桑维翰，称其藻丽，由是名闻京师，仕后周，历魏县、南乐二令。”入宋，由魏县移知光州，开光州为宋朝名镇要塞之先河。观王祜一生，先为后汉重臣，归宋后又得重用。由光州返朝，多历要职，官至京兆。

据说，王祐在赴襄州任前，曾在其宅院内手植槐树3棵，曰：“吾子孙必有为三公者”。后来果不出其料，他的儿子王旦在宋真宗时做了宰相，预言变成了现实。三槐堂不仅成了王祐一支的堂号，而且成为整个王氏大家族中很重要的一个分支——三槐王氏。

王审知这支开闽王氏和三槐王氏一样，同是琅琊唐相王方庆的后代，同出一脉。王綝(字方庆)生有十子：晞、晦、曒、晊、晔、晙、暟、昕、暐、晖。第三子王曒公为潞州刺史，八传至王言公，为唐滑州黎阳令，王言公生王彻，为后唐进士，官至左拾遗，王彻公生王祐，是为“三槐王氏”始祖。王綝第五子王晔是王潮五世祖，传开闽一族。这两只王氏望族，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，那就是和光州深厚的渊源。

台湾中华河洛暨开漳圣王文化研究会廖俊杰理事长曾说：“光州是百家姓的故里”，以这两只王氏望族看来，此言不虚!